微机的故事3

另一伙电脑爱好者集中在硅谷。他们成立了一个“家制电脑俱乐部”（Home Brew Computer Club），每周三晚上在斯坦福线性加速器中心的报告厅聚会。他们的一个主要目的是为牵牛星电脑找到应用。驱动这些爱好者的完全是兴趣，是同行的赞扬，而不是金钱。
        “嗨，伙计们！我刚刚发明了这个玩艺儿，它可以让牵牛星哼曲子。这不是很妙吗？它是这样做的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家制电脑俱乐部的经常参加者中有一对朋友。他们的名字叫史迪夫·乔布斯（Steve Jobs）和史迪夫·沃茨尼亚克（Steve Wozniak），但所有人都叫他沃茨（Woz）。
        受俱乐部创新氛围的激励，这两个朋友发明了第一个设备，其目的完全是为了好玩。他们想到电话完全是靠听声音，即不同的“嘟”声来控制。如果能够发现美国电话与电报公司（AT＆T）是如何用这些脉冲来控制线路，就可以免费在全世界范围内打长途电话。两位朋友在斯坦福的图书馆里，找到了一本AT＆T的技术杂志，上面详细讲述了电话线路的工作原理。他们根据这些原理建造了一个“蓝盒子”设备来发出这些脉冲。把蓝盒子联到电话机上，他们向伙伴们任意打长途电话。有一次沃兹冒充基辛格打电话给罗马教皇，结果凡蒂冈的值班人员叫醒了红衣主教。这位主教认识基辛格，把戏才被戳穿。尽管这只是一个游戏，但它给乔布斯上了重要的一课。使用高科技，一两个人就能够影响甚至控制几十亿美元的大东西。
        沃兹实际上是个很腼腆的人。他在俱乐部从来不敢做任何讲演或提问，他更情愿回答人们的技术问题。他的人生理想是当一名小学老师。乔布斯则是一个梦想家。他敏锐地觉察到，世界上还有更多的电脑爱好者。家制电脑俱乐部的参与者主要都是硬件爱好者，他们喜欢玩牵牛星这样的很初级的需要装配、需要添加硬件设备的电脑。但相对于每一个硬件爱好者，世界上还有1000个软件爱好者。他们需要的电脑是一个完整的系统，可以直接用来编软件。
        于是，乔布斯和沃兹开始创造这样的微机。他们把自己的电脑取名叫“苹果”（Apple）。过一段时间，沃兹就会把半成型的苹果机搬到俱乐部来给大家看，听各种意见和建议。渐渐地，苹果机的功能越来越全。
        沃兹只想用更“酷”的方法研制电脑，以博得同行的承认。与沃兹不同，乔布斯觉得电脑的生命在市场。1976年，沃兹与他一起把苹果机变成产品。两人卖掉了自己的计算器和一辆旧汽车，在乔布斯家的车库里开始生产苹果一型微机。这个微机售价666美元，一共售出了175台。
        尽管销售量很小，乔布斯却看到了潜在的巨大市场。乔布斯想把事业做大，做到每个月卖1000台。但这需要生产线，需要更多的资金和人员的投入。他在硅谷找了好几家公司投资，包括惠普公司和英特尔公司，可是没有人感兴趣。这些公司对两个毛头小伙子的东西并没有认真考虑，他们认为苹果电脑给电脑爱好者玩一玩还可以，但不实用、没有市场。而且，他们也不认为苹果机经过认真的工程设计。
        乔布斯和沃兹并没有气馁。沃兹开始设计苹果的第二代机型，乔布斯则继续寻求投资者。
        沃兹设计的苹果二型微机有几个要求。第一，它必须是一台一般家庭可用的机器，不需要懂电脑硬件的人自己装配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，苹果二型是一台装配好了的系统，包含处理器、内存、软盘驱动器、键盘、扬声器、彩色显示电路、电源等等，全部集成在一个主机系统里，用户只需要联上一台彩色显示器或者电视机就可以开始工作。沃兹还自己开发了BASIC语言的解释器，这样用户有一个基本的软件为苹果二型电脑编制应用程序。第二，它必须有较低的成本，这样一般家庭用户也买得起。沃兹动了很多脑筋降低部件的成本。他花了很多时间发明新的设计，可以用较少的芯片实现同样的功能。有些电路，比如软盘驱动电路，只用了其他设计的四分之一的芯片。第三，它的功能必须能够扩展，允许用户或者是其他厂家加上其他的辅助电路，比如内存扩展卡、打印机卡等等。沃兹设计了一种标准的叫作“总线”的电路，并把它向厂家和用户公开，这样其他厂家可以很方便地为苹果机设计和生产辅助电路。沃兹尽量换一个角度看问题，从来不会不加思考地使用现成的方法。结果是，苹果二型在技术上非常优越。
        在碰了无数次壁之后，乔布斯终于找到了一位三十几岁的投资者。此公原来是英特尔公司的市场主管，叫马库拉（A.C. Markula）。英特尔上市之后，马库拉的股票赚了一笔钱，于是他从英特尔退休，计划与家人多聚一些时间。但是，马库拉很快就被乔布斯说动，因为他不但看得到乔布斯所描绘的市场远景，而且很能与沃兹沟通，了解他的技术才能。
        马库拉同意投资9万美元，参与创业，占公司三分之一的股份。他负责为公司融资数十万美元，帮助乔布斯撰写商业计划书，以及负责公司的市场运作。1977年初，苹果计算机公司（Apple Computer）正式注册成立。乔布斯和沃兹也从家里的车库搬到了公司的办公室。
        1977年4月，苹果二型电脑参加了“西海岸计算机大展”。乔布斯费尽周折争得了最大最显眼的展位，就在展厅入口处。结果，苹果二型大获成功。一万多名热情的注册观众参加了展览会，每个人都看到了苹果二型。
        尽管宣传很成功，苹果二型的销售情况却并不理想。到了1978年初，苹果公司一年的销售收入总共为200万美元。公司已经开始赢利，但是并没有实现乔布斯每月卖1000套电脑的设想。一个重要原因是价格过高，一台基本配置的苹果二型要卖1300美元，加上彩色显示器等的全套系统售价近3000美元，难以为一般家庭接受。另一个原因是应用很少，尤其缺少一个“杀手锏应用”（Killer Application），即以前没有的、能明显提高生产力或改善人们生活的应用。
        乔布斯并不知道，另外一个人正在编写一个杀手锏应用，一年后会大大促进苹果机的销售。

        丹·布瑞克林（Dan Bricklin）原来是一个电脑爱好者、程序设计员。据说他发觉编程工作太容易了，以后世界上再也不会需要专职程序员，他的工作生涯将成为问题。于是，26岁的布瑞克林在1977年考入了哈佛大学学商业。
        在哈佛商学院的课堂上，布瑞克林发现讲解“生产论”、“会计学”和“金融论”的教授们常常要在黑板上计算很多商业问题，有时候要写满几大黑板。尤其麻烦的是，改动一个数据常常需要随之改动其他相关数据。这不仅耗时，而且容易出错。
        布瑞克林觉得这些工作交给电脑做是最合适的。他打算参照老师的计算设计一个通用的微机电脑程序，把数据像在黑板上一样，在电脑屏幕上用一些行和列表示出来。一旦操作者输入原始数据后，电脑就可以进行必要的辅助计算。如果某个单元的值改变了，电脑会自动重新计算相关数据。
       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教授们。生产课和会计课的教授大力支持他，但金融课的教授却告诉他，大型计算机上已经有比这功能更强的软件了，没有必要在微机上再做一个软件。教授相信，金融界或公司管理人员不会用微机来做商业计算。
        布瑞克林决定先开发一个样品软件。他紧张地工作了一个周末，用BASIC语言写出了一个很初级的软件。尽管软件的速度很慢，功能也很不全，但它展示了布瑞克林心目中产品的所有基本原理。
        第一，这个软件的对象是商业人员，他们可能不会编电脑程序。因此软件的使用必须简单易懂，用户只需要输入数据和告诉电脑哪些单元之间有什么关系（比如，单元A3是单元B3和C3的和）。第二，软件的用户界面符合“最少信息原理”，即只让用户输入最少量的数据，相关数据尽量让电脑自动计算。比如，用户只输入B3和C3的值，电脑会自动将B3＋C3赋值给A3。第三，用户界面很像黑板上的行和列，而且会静止地固定在那儿。只有当用户改变了数据的值，或输入了新的数据时整个表格才发生变化。这种技术叫“事件驱动”，即用户的操作事件驱动表格状态的变化。这种技术让用户感觉到，他能完全和立即地控制表格。
        从实际样品，布瑞克林知道这个软件会很有用。他下决心把它开发出来。
        布瑞克林把自己的自动表格软件命名为VisCalc，鼓动他的朋友鲍勃·弗兰克斯顿（Bob Frankston）和他一起成立一个公司，开发出VisiCalc的软件产品。他们商量好，布瑞克林继续在哈佛商学院念书，同时负责VisCalc产品的定义和设计。而已经有十多年的编程经验弗兰克斯顿，则全力以赴编写程序。两人计划在一个月内完成产品。同时，他们找到了另外一个叫菲尔斯特拉的朋友给他们推销产品。
        那时，菲尔斯特拉成立了一个公司，从自己家里卖软件，主要是电脑下棋软件。由于以前还没有零售商务软件的先例，菲尔斯特拉就找了一个最接近的范例，即图书出版业。比照出版业的模式，布瑞克林和弗兰克斯顿的公司负责开发软件，而菲尔斯特拉的公司负责出版，包括软件产品的生产、发行、市场、推销等等。对计算机软件来说，这些“出版”工作包括将软件拷贝到软盘上、负责印刷用户手册、打广告、扩展零售和批发销售的渠道，等等。双方约定，菲尔斯特拉的“出版”公司对零售出的软件收37.5%的费用，而批发出的软件则收批发价的50%。
        布瑞克林和弗兰克斯顿远远低估了开发时间。计划一个月，实际上是近一年才把产品开发出来。1979年10月，VisiCalc正式面市，但产品的销售并不好。原来他们的产品目标市场是中小企业和个人，但这些用户群体并不太愿意花100美元来买他们的软件。另外，VisiCalc是专为苹果二型电脑开发的。用户要使用这个软件必须花3000美元购买一台苹果机。当时，苹果机的销售也不太好。
        尽管如此，苹果公司负责中小企业的主管看准了VisiCalc是一个杀手锏软件。他与菲尔斯特拉谈判后商定，苹果公司以100万美元的价格买断VisiCalc。但是苹果公司总裁，乔布斯觉得价钱太高。这笔生意没有做成。
        到了1980年，一件大大出乎乔布斯和布瑞克林意料之外的事件发生了。大型企业开始大规模使用VisiCalc和苹果二型电脑。这些大型企业的财务人员和管理人员日常需要处理很多表格。他们不愿意排队共享使用公司的大型机，宁愿用微机处理，这样既快又方便。很多公司的管理层都不愿意出钱买微机，这些部门经理们就从自己掌握的经费中挤钱出来购买苹果机和VisiCalc。
        VisiCalc和苹果电脑的销售额直线上升。到1981年，VisiCalc一年卖出了15万套，每套都需要一台苹果机。苹果公司全年销售出30万台苹果二型电脑。这远远超出了乔布斯所定的“每月卖出1000台”的目标。苹果公司已经来不及生产这么多机器供应市场。很多用户在苹果公司门外排队等候。
        今天，乔布斯还在主管着苹果公司的业务，不断提出富有远见的创新思想。沃兹早已从苹果电脑公司退休。他实现了儿时的理想，把大部分精力花在教育小学儿童如何使用电脑技术。苹果公司最先在微机业界使用视窗系统，对后来微软公司的视窗（Windows）操作系统有很大影响。
        VisiCalc则成了表格计算的祖先。后来市面上许多的同类软件，如莲花公司的Lotus1-2-3和微软的Excel，都来源于VisiCalc。